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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 神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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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 神女

溫宜笑停留荷縣許多日, 因為年關將至,她實在不想在旅途之中度過除夕。

總歸是年節, 要安安穩穩地才好,而且,沈清辭也不願意走。

她以半身鮮血啟動法陣,魚妖屍體堆積成山,荷縣老少在大冬天用冷水沖了三天,才把青石磚地板給清洗幹凈。

餘綏站在水邊, 目光越過寬闊的湖面,觀察許久,一錘定音:“放心吧,妖患全部清除, 以後大家不必憂心。”

此話過後,懸在雲夢人心頭的一把劍, 終於是落下來了。

這個除夕節, 鎮上鬧哄哄, 十年未開的冬日集市全部都重新張羅起來了, 比往年還要繁盛。

也許是想要將以前的除夕節都補回來, 荷縣人報覆性過節, 從年二十開始, 就四處走親訪友。車馬不斷, 小鎮大街上常常堵人。

家家戶戶老早就開始張燈結彩, 孩子們在門口放著鞭炮。

溫宜笑圍著狐裘,細絨包裹的毛領要把她半張臉給遮住。

坐在庭院前,她呵著暖氣, 搓了搓手,看著餘綏給她刻桃木簪。

他自己描好了式樣, 向工匠借來了刻刀等工具,自己雕刻,上好的陽光落在他身上,他專註地用刻刀削去木屑,小心翼翼的。

餘綏從來都是個沈靜的人,他平時就不愛說話,除了溫宜笑,很少會找別人說話。

溫宜笑也難得安靜,沒有開口,晃著小板凳,托腮看他。

餘綏發絲垂落,他半邊側臉在陽光和烏發的映襯下顯得雪白。

好像發白的小饅頭,溫宜笑看得走神,好想湊上去咬一口,不知道會是什麽味道。

單是這樣想著,她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。

忽然餘綏手一抖,劃傷了手。

溫宜笑先嚇了一跳,板凳差點掀翻,連忙去給他拿草藥和紗布。

袁琦來找溫宜笑時候,溫宜笑給餘綏包紮。

先用冰冰涼涼的藥膏抹上,然後紗布纏繞兩圈。

溫宜笑接過桃木簪,已經成型了,餘綏的手很穩,這是第一次刻簪,難得的是,他刻了那麽久,才第一次劃到手。

簪子形狀是桃木枝,枝椏末端是兩片小桃葉和一朵桃花,連花蕊的雕刻了出來。

溫宜笑握在掌心,已經忍不住往頭上比劃比劃了:“剩下的我來雕刻吧,就不辛苦你了。”

餘綏微笑著搖搖頭,把簪子接過來,“沒關系,就剩下打磨了,不會再用刀,我來就好。”

“可以把末端磨得尖一點點。”

袁琦竟然感覺到了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,不忍打擾。

隔了半天,他才邁步進去,打斷兩人,“咳咳……小溫,鎮上的官紳下午想要跟你商量一下立神女祠的事,我剛好要他們幫忙往家裏寄封信,我們幾個一起過去吧。”

餘綏笑容收斂,預感到了什麽,剛想開口推辭說不去,結果溫宜笑已經率先握住了他的手腕,給不得他反抗的機會,“行了,不雕了,這就來!”

袁琦這是第一年孤身一人在外過年,一封家書寫得洋洋灑灑,包了滿滿一信封,裏面痛陳起對父母的掛念,希望爹娘不要擔心,他來年春天就回去。字字不離思念。

然而他寫完信後,卻滿臉輕松。

溫宜笑疑惑,他解釋道:“小爺我終於不用回去過年了!今年我終於自由了,你知道吧,我家那個地方,一到過年,大冷天的,天天雞都沒起我娘就把我給扯起來,要我去那些親戚家裏挨個拜年!”

“小爺都老大不小了!還要被我娘按著一個個磕頭,給長輩們磕頭也就算了,偏偏我爹的輩分在族裏是最小的,我有好多個連話都不會說的大爺和叔叔,要我給那些小孩磕頭,我面子往哪放?”

“還有,每去一戶親戚,都要留我吃飯,你不吃就強留你,一天下來,最多能吃十多頓,爺都要吐了!不用回家過年,我可高興得不得了了!”

如果不是為了應付他爹娘,他甚至連家書都懶得寫。

溫宜笑:說好的“每逢佳節倍思親”呢?

溫宜笑又問:“那你豈不是也拿不到紅包了?”

袁琦擺擺手:“我家有的是錢,紅包算什麽東西?我還會計較那點小財?”

說得也是喔。

溫宜笑心想,有錢可真好呀。

想想以前在家中,她每年都能得到父母和三個哥哥加起來的五個紅包。

她年紀最小,所有人都偏疼她,誰都不會落下她。

想到這裏,她隱隱失落了一下。

袁琦無法回家與親人團聚,是因為不想,而她,是因為不能。

“不想”與“不能”,僅僅一字之別,卻千裏之差。

即便已經是午後,街上還是熱鬧的,大家被關久了,甚至不願意待在院子裏,上街和鄰裏嘮嗑。

大家都認識溫宜笑這位解救了荷縣的“神女”,路過都熱情洋溢地跟她打招呼。

溫宜笑一一揮手回應。

也有人註意到了被溫宜笑拽著的餘綏,他容貌出眾,又被溫宜笑拉著。

一位大娘忍不住道,“姑娘,你身邊這位郎君好相貌呀!”

餘綏被提及,回頭露出禮貌的笑容。

溫宜笑老早就有想要讓餘綏鍛煉膽量的想法,只是一直沒有辦法實現。

聽到有人和餘綏打招呼,溫宜笑心想這不就是機會嗎,當即把餘綏往前一推,“綏綏,人家誇你長得好呢,快,謝謝大娘。”

餘綏硬著頭皮點了點頭,幹巴巴地說:“謝…謝……”

真是謝謝你呀,小公主。

那大娘一搭上話就沒完了,拉著餘綏的手就問道:“小郎君今年年方幾何?是哪裏人呀?”

“啊…這……”

餘綏只是笑,下意識想後退。溫宜笑卻在後面頂住他腳後跟,“大娘,他年紀小害羞,有些怕生人。”

“哎呦,有什麽好害羞的,我又不是大姑娘,怕什麽呢!”

溫宜笑繼續道:“那你和他多說說話,也算是鍛煉膽量了,這次除妖,他可幫了我不少忙,你可以問問他除妖的事情。”

“這麽說來,小郎君也算是個仙君吧,幫了仙子不小忙吧?你們是怎麽除妖的?”

“妖怪是從水裏爬出來的嗎,聽說那魚妖還長了青蛙腿,它會像青蛙一樣跳嗎?”

周圍的大娘們見這裏有熱鬧,也都圍了上來,包住餘綏不放。

旁邊的孩子也想聽聽除妖的事情,不覺間,餘綏已經成了香餑餑,被人圍在中間。

溫宜笑滿意地松開了手,自然而然退到了後面,把餘綏留在人群中央,遠遠觀賞他的表現。

大娘的言語攻勢勝於洪水猛獸,餘綏強顏歡笑,看著溫宜笑遠遠給他打了個“加油”的手勢,腳趾都快摳出間房子來。

袁琦眨了眨眼睛,“他平時好像也不結巴呀。”

他和溫宜笑一樣,都是天生的自來熟,說話從來不用打草稿,輕輕松松就能應付所有人,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,根本就沒有辦法理解餘綏這種尷尬。

溫宜笑瞇了瞇眼睛,“沒事,他不會恨我的。”

過了老半天,溫宜笑似乎才想起此行的目的,把餘綏從人堆中間給拎出來。

“大家借過一下,我還有事了,別聽了別聽了,沒什麽好聽了,散了吧……”

餘綏幽怨地看著她,深深地嘆了一口氣。忽然覺得,還是藏在溫宜笑身體裏好,他們是一個整體,溫宜笑性子中的某些東西,是他活了一千年,也沒有辦法練出來的。

荷縣因為有妖患,故而新朝成立後,一直未能立縣,一直都是江陵官府遙遙管理,平日裏,有什麽事,都是鎮上的鄉紳說了算。

這次立祠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,要溫宜笑來,就是走個流程,讓雕塑工匠看清楚她的模樣,將來刻神像的時候雕得細致些。

這種被人尊敬,且超過崔靈姝的感覺,溫宜笑很是歡喜。

只是她沒有想到,大家選神女祠的地點,居然是溫家故宅的廢墟裏。

“這可是塊風水寶地,以前這家人老早就搬走了,恐怕死在了戰亂裏,這麽多年也沒有回來,這地都快廢了,還不如好好建個祠堂,也算是替他們家積累功德。”

溫宜笑沈吟片刻:“這樣也好。”

……

夜裏,溫宜笑喚出了紙人中的老人魂魄,告知了他這件事。

這麽說,他以前也是溫家人,而且在溫家覆滅以後,在廢墟中生活多年,有權知道這件事情。

“不瞞你說,我也算是你們溫家當年逃走的……小少爺的女兒,算是你們家的小姐了,如果立祠,香火供奉,一族親近,你可以享受到蔭蔽,早日超度,對你來說,對這溫家舊時的亡靈來說,都是好的。”

老人安靜地聽著她說話,一言不發。

溫宜笑又說:“那日你趕來救我,我感激你,以後你可以留在這裏,想必不久就能獲得超度,或者跟在我身邊游歷山水,只不過可能會危險一點,但我一定盡力護你元神無恙。”

老人選了第二個,這也是在溫宜笑的意料之中。她又多了一盞引路的鬼火。

為了方便區分,她直接兩盞鬼火取了個外號。

先跟著她的青年早逝的少女鬼火叫小一,溫家舊仆老人家鬼火叫小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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